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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劫数

卯生苦苦地摇着头。近天他连续高烧不断,浑身无力,脑袋昏沉沉的仿若斗大,思考问题很难理出清晰的思路。但如今大祸临头,不想也得想啊。他想了很久,才抬头对黎明说:

“离上学只有三四天时间了,该走时你还是走吧。没钱,我写两封信,一封给学校,要求该交的先欠着;一封给凌老师,请他暂时支持一下你的生活费用——我想他会帮助的。至于家里的事情,你别太担心,我会尽快想办法处理这些事情,同时争取尽早给你汇钱去。啊?”

“不!”

黎明坚决地摇头,而且一个“不”字吐得脱口而出,斩钉截铁。黎明有生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和态度反对父亲的安排。卯生不由一愣。但他看到儿子泪水又度流淌时,不禁黯然地长叹一声,未加指责。

在卯生心中:黎明比起仲甫,更显得寡言少语,泪水却远比仲甫多。他有女性型的温顺个性。而仲甫倒有几分“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刚劲。

黎明擦了擦眼泪,强忍悲痛地解释说,眼见家中突然陷于这种情况,他实在走不下心。他担心父亲的身体,更担心父亲会因他读书分散精力,而耽误了解救仲甫。他说他活这么大,比起仲甫,他心中有愧,因为他从没为家庭效过力,以致他时常耿耿于怀,常痛心地感到愧对家庭,愧对仲甫。现在,仲甫和家庭有难,他理当协助父亲共渡难关,共同搭救仲甫。他说,事到如今,他已经不在乎自己的什么前程了。因为他认为人活在世上,比前程更重要的是亲情……

黎明愈说愈激动,早已泣不成声,以致后面的话说的很不连贯。但他感情真挚,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腔中迸出来的,那么沉重,那么实在,令人不能也不忍心再指责他什么。

沉默。

沉默之后,卯生仍然坚持说:“可是你想过没有,三年的书你才上了三个学期,这时不去读书,半途而废,仲甫回来之后,你又怎么交待?”

“顾不得了……”

“又胡说。”

卯生瞪了儿子一眼,又叹一声道:“要明白,仲甫这一进去,有事无事三个月。你急又有什么用?”

“三个月?”黎明显然是从“三年”的沉重中喘了一口气。他近似惊喜地问:“三个月就可以回来,您,您有把握?”

卯生颓然地摇摇头:“我说的三个月,是指当今公安抓人羁押的惯例。”稍停他又说,“不过我想,只要抓紧活动,争取个‘单处罚金’,三个月左右应该能回来吧。毕竟,就为想选购三两本书这大个事呀。”

黎明听后,迟疑一下说,“如果这样,我就不能不读书了,而是马上申请休学半年。等您救出了仲甫后,我再复学……”

“你说什么,休学?可以休学?”

“可以。因病可以休学。《学生手册》上写的有。”

黎明一边说一边往外跑去,很快从另一房间中拿来了《学生手册》。父子俩翻看一阵后,黎明补充说,如果父亲同意这么办,他马上去县医院找姓严的亲戚,请他开一份病情诊断书;自已再写一份休学申请书,然后一并寄给学校就可以了。

卯生沉思很久,恍恍惚惚,昏昏沉沉间他觉得,黎明如此坚持,情况又这般严峻,没有其它更好办法,也只好这样了。终于,他被迫含泪地答应了黎明的休学。

黎明立刻收拾东西,一小时后即动身进城,去接替了仲甫的豆芽生产。

人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卯生原以为这只是一种说法,或是一句“警言”而已。却没有想到,人间祸福之事,还真的如同苍天或冥冥之间有谁不惜落井下石,不惜昧心操纵似的;而且一步紧似一步,步步紧逼地专找穷困潦倒之人以欺侮和打击。

卯生一病多天,好容易强自支撑着下了床,刚刚含泪送走黎明,正想趁今天十四,抢在明日元宵节前下城为仲甫的事情摸摸底,再设法活动一下关系时,惊蛰却咚咚地跑上楼来了。他告诉卯生:父亲已经不行了,顶多是两三天中的“客”了。

恍若晴天霹雳,天塌地陷般一阵晕眩。惊蛰扶之不及,卯生咚一声倒下去了。幸好,人虽倒了下去,但他心里是明白的。在惊蛰惊呼声中,他摇手勿动,就地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借惊蛰搀扶之力,挣扎着坐了起来。

他想,怎么会是这样呢,一个儿子被抓,一个儿子不能读书,父亲又在这种时候要走……这难道是天定劫数吗?他宛若身陷沼泽,又犹同落进了八面埋伏。人坐这里仿佛已经溶成了一滩水,几度欲起不能。无奈中,他只好挥挥手,示意惊蛰先去照看父亲。

楚天本来是同卯生前后病倒的。卯生原以为父亲同自己一样,也只是犯了重感冒,怎么一下就严重到了这种地步?怎么会是这个时候?他再度强自撑起来,缓缓走下楼去。

楚天侧身躺在床上,面容十分的苍白憔悴。他双手捂住卯生的手,声音非常微弱,心里却很明白地告诉卯生说:“我不行了。这病不同以前,你们做做准备吧。也莫伤心,人终归是要死的,我都七十九、八十了,已算是高寿了。只是,只是……我很想仲甫呀。”

老人哭了。好久,又说:

“仲甫的事,你要管啊。”

卯生单腿跪伏在父亲床前,流血般的心悲痛欲碎。他嘴里极力安慰着父亲,心里却在默默乞求上天,希望父亲会好起来;希望老天,也希望父亲能给他一个喘息的时间。但他这仅是心愿而已,就连他这么不愿、不想父亲死去的人,也看出了老父已经病危,活下来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了。当父亲再三提到仲甫时,他不由伏在父亲身边哭诉道:

“您放心吧,我一定管,一定去救他,哪怕拼死相换!”

“这就好。只是我已经等不住了……几天前,好像是初七吧——贺中余来的那天——还是仲甫背我下楼来的呀。我就没有想到,没想到我再也看不见他了……”

父子俩又一次手拉手地对泣着。这时,卯生忽然想到,父亲病重如此,恐怕也与仲甫有一定关系。倘若此时此刻,仲甫能出现在爷爷身边,也许老人精神会骤然振作很多。父亲最痛爱仲甫,仲甫也最敬重爷爷。仲甫基本是爷爷手牵手长大的。他爱他胜过爱所有的孙儿。如此情深,这般打击,近八十高龄的老人如何承受得起?

可是,仲甫坐牢,又该是谁的责任?

有因才有果呵!

正月十七晚,十八日凌晨两点十五分,楚天终于跨鹤西去。享年七十九岁。

老人临咽气前刻,已经不会说话时,他望着卯生,极力抬手,手指指向东方。卯生含泪点头。他心里明白,父亲是说,别忘了那里还有他受苦的孙子。

哎,人活一生,苦熬一世。为什么临死之时还这么牵肠挂肚?不是“人死原知万事空”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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