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沈公子，这个时候，唐门的人，都或多或少的被勾起了回忆。十四年前，唐门，确实曾经有一位沈公子，这位公子年少有为，一手“玉箫剑法”使得有模有样，行走江湖也是十分顺利，正当年少，却也已经是年少有为、青年才俊。惹得当年皇朝郡主、魔教圣女、秦淮名妓和江南首富千金对他的倾心。年仅十八岁就已经连战江湖九大门派掌门人并最终取得完胜，他身在红尘、江湖前程锦绣，十四年前，来到了唐门，和唐门的上一任门主相互交流，继而认识了当时的唐门大公子唐子川，以及唐门的二小姐，唐子颜。
但是，再多的过往已经是往事，明远已经出家，再不是沈公子，自然，也就没有了那么多的后话。何况，唐子颜已经死了，再也，不会有新的韵事传出。
“故人已矣，多说无益。”明远也只是淡淡的回应道。
“大师还真是淡泊。”江小花，或者说，应该叫他“瑢珲小王爷”更加贴切一点，现在很不满的对着明远抱怨。
江小花早就厌倦了皇宫里面的生活，早就想要跑出来，可是，却苦于没有任何的机会。奈何，最后只好借用了江湖人所盛传的“女魔头”雪颜的名，自己“假死”，一心想要上少林出家。却在半路，遇上了雪颜。
“所以，师傅……”雪颜压抑住自己声音的颤抖，慢慢的抬手，指着那块墓碑，盯着明远的眼睛看：
“是因为她……吗？”
明远顺着雪颜的手指了过去，明远看见了那块墓碑，也看清楚了墓碑上面的字，很久很久明远都没有回答，最后，只是苍白着一张脸：
“阿弥陀佛，我们师徒，缘分已尽。我在这里，还是要奉劝施主一句：痴缠总是恶果。”
“喂，你怎么可以这样啊？想当年我姐姐是为了什么要为了你自杀啊？人家喜欢你八年，那么漂亮一个女子，到底是哪里不符合你的意了？你竟然要这样对她，何况她还是你的徒弟？”江小花看不下去了，明远绝情如斯，可不符合他的风格。
听到了江小花的抱怨，明远却只是虚弱的笑了笑，然后看着在场的人，当然主要是唐子川、雪颜和江小花，明远慢慢的说：
“我，也不想要，更多的人，因我而死了。”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十四年，你终于是回来了。”唐子川却在这个时候发话了：
“你还是杀了我吧。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明远看着那个唐子川，那个四十岁的唐子川，仿佛透过那个唐子川，明远可以看见：玉簪花下，青冢之侧，有一个白衣女子，下身的衣衫尽数被撕烂，下肢染满鲜血，长发散乱。那个女子双目无神的看着天空，那种眼神，带着深深的绝望，带着深深的仇恨。
明远的手在颤抖，半晌之后，明远无力得很的垂下了双手，手中的那串念珠，散落来开，掉了一地，滚得到处都是：
“你……也受了十四年的折磨……都是孽缘、都是……”
就在少林方丈明远说了这一句话的时候，站在林中的蛇小舍回头看了看早就到了的雪小血，雪小血和自己的手下当然是能够顺着长江水然后很容易的就进入了唐门，无论是不是苗疆在发生暴乱，无论是不是暴乱，边王的叛乱，都已经指明白了是需要一个天下的大乱。
但是，却没有想到牵扯到了的还有少林。
少林方丈明远雪小血早就听过了这个男人的名头，自然也就知道了那个名字叫做雪颜的女魔头，在雪小血之前，这个名叫雪颜的女魔头就已经声名江湖之中。雪小血本来以为不过是一个疯女人，如今看到了这一幕，或许猜到了几分。
所谓，痴情女子古来多。
雪小血看了一眼蛇小舍，然后说：
“怎么了？”
“小姐，我觉得，当初琉公子只是一个杀手，你还真是幸运。要是琉公子出家了，你大概也会成为雪颜这个样子吧……”蛇小舍小心翼翼的说。
“那边的两位施主，还有在树上的两位施主，你们来了那么多时，也该出来现身了吧。”少林方丈明远，忽然转身，苍白英俊的脸上，还是那样的平静，心平气和的样子，似乎方才生生捏断了念珠的人，并不是他。
雪小血直接一步就跨了出去，本来也就是想要来找唐子川的，既然被认出来了，也就没有什么要躲的必要：
“唐门主、明远方丈、瑢珲小王爷、雪颜姑娘，你们倒是相谈甚欢，倒是我们打扰了。”
唐子川一看，眼前的女子一身雪白的狐裘，头发卷卷盘在脑后，但不知道她究竟是用什么盘的头发，发髻里面露出黑色的八只棍子，像钗又不像钗，她的狐裘只有一只袖子，右手在袖子包裹下看不出什么，却是露出她白嫩的左臂，臂上有一条伤疤，但是伤疤被一个狐狸的文身覆盖，此时竟然在泛蓝光。她的胸口上别有一朵血红色的罂粟花，她右耳际戴着一只毛绒绒的球，穿着几条细皮，一只缀到腰际。在夜风的吹拂下，那些个细细的皮条，都在风中吹散开了来。
“雪门主，大驾光临，未曾远迎，失礼。”唐子川虽然是说着客套话，但是面子上，却并不是那么欢迎。
雪小血笑了笑：
“倒是我们不速，给二位添了麻烦。”
雪颜早就不想要理会这等事情了，转身就要走，看见的，都是伤心事，何苦要在这里等着受罪。
“雪颜姑娘！你怎么就走了！”江小花追过去，想要将雪颜拦下来。
“雪颜姑娘，”雪小血却是开了口，“我无意冒犯姑娘，你们的事情，我也没有想要过问的意思。我只不过前来问唐门主一个问题。”
唐子川听来，眨眼：
“关于多情山庄？”
“看来唐门主是知情人。”雪小血笑，笑得时候眼角看见了雪颜和江小花确实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唐子川摇头：
“我并不知情，不过多情山庄出事是因为用毒，既然用毒，首当其冲的，当时是蜀中唐门、苗疆、神水宫、雪门主。”
雪小血看着唐子川，然后看了看旁边没有多说话的少林方丈明远，雪小血淡淡的说了一句：
“方丈大师。”
“施主有何见教？”明远看着雪小血。
“大师的脸色不好，必是五痨七伤，已经到达了性命堪忧的地步。”雪小血说完，却看着唐子川和雪颜都一齐变了脸色。
雪小血不等明远回答：
“唐门主，看来，我来的并不是时候，三日后我再来拜访便是。”
说毕，雪小血也跳离开来，然后跟着的自然是蛇小舍、蜈小舞和蜘小芷。雪小血去哪里，她们就会去哪里。
在雪小血走后，唐子川愣愣的看着少林方丈明远，很久很久，才憋出了一句：
“方丈大师，饶是路途遥远，不如今夜便宿在舍下？”
雪颜听见了这么一句话，再不看自己的师傅一眼，不过是冷冷的笑了笑，才对着唐子川说道：
“唐门主，你记住我说过的话，明日，我会来取唐门满门的性命。”
“施主，你切莫再造杀……”少林方丈明远对着雪颜，如是静静的说了一句，然而，还没有说完，就被雪颜粗暴的打断了——
“施主个屁！明远我告诉你，你不需要和我装不认识，我今天就明白白的告诉你，就算你现在说你喜欢我，你爱我，我也不会放弃杀戮。八年我给过你那么多的机会，你从来都没有看破，如今，我想你也不会看破。好，你既然不愿意普度众生，那么，我就让这天、这地、这神明，都看看你造下的业债，这里，所有的人，都、将、会、因、你、而、死！全部！都将会！因你！而死！”
雪颜说完，带着凄艳的笑意，直接离开了，不知道为什么，雪颜离开的时候，没有再哭，甚至只是带着恨意的看了那个她自小到长大的都在痴缠的男人，然后离开。
明远听见雪颜这么说，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唐子川看着明远的身子都在微微的颤抖。
江小花看着少林方丈，慢慢的摇摇头：
“方丈大师，我不得不想要说你一句，你这样态度不明的暧昧，伤人伤己，你应该对雪颜姑娘说清楚，你要么就是爱她，要么就是不爱，然后告诉她你爱的人是谁。如果你没有爱的人，那么你就应该告诉她你为什么要看破红尘。情感的事情虽然说不清楚，但是你这样，似乎也太过分了一点！说白了，就是很混蛋！”
江小花也就追着雪颜去了。
然而，明远在听了江小花的那句话以后，也就一口血喷了出来，然后正好被在明远伸手的唐子川给稳稳的接住，然后唐子川站在那杯雪颜打了九个戒点香疤的唐门门匾额之下，看着明远昏迷过去的样子，忽然也就有了一种错愕的感觉。
像是十四年前。
像是十四年前。
无论如何，十四年前，明远并不是明远，唐子颜还没有死。唐子川将明远抱回了十四年前明远的房间，明远来自江湖，养在唐门，却最终让少林成为了他最后的归宿。却不知十四年来，明远到底是如何过来的。唐子川却觉得，生不如死。
唐子川命人找来了大夫，让大夫给明远看了看。大夫看过了脉以后，也是摇头叹气。起身对着唐子川，反而更是摇头叹气了一次。
唐子川急了：
“大夫，是不是不治之症？”
大夫第三次摇头，想了一会儿才说：
“并非是不治之症，却又是不治之症。”
“大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唐子川现在着急，自然不想要和一个大夫玩这等文字游戏。
“这位大师身心重创、五痨七伤，却并无病因，恐是心病。既是心病，那么老夫也无能为力，”大夫叹了口气，继续说，“劳心伤神，这位大师恐怕是心事太重，要敞开了心扉才好。出家人，若是都看不开，我们寻常人又能奈何？”
大夫说完，连一张方子都没有留下，就直接往外走了出去。
唐子川却是听着这话，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没想到这个时候明远反而醒了过来，躺在床上，转过头来看着唐子川。
唐子川目光之中有了忧伤：
“不想和我说点什么吗？”
明远看着唐子川，良久，才说了一句话：
“都过去了。”
“那你为何还会弄着如此重的伤？”唐子川走过去，“明远，你这样欺骗自己，难道不是伤人伤己吗？！”
“情非得已。”明远做起来，看着自己多年前的房间，忽然也就笑了起来，然后笑得几乎能够咯血，明远咳嗽起来，良久都没有能够缓过气来。
唐子川看着，想要过去扶住明远，但是却最终没有任何的勇气，只能够着急的看着明远那样子笑，笑得颇有几分疯狂的意味。
“为什么你要这样折磨你自己？”唐子川只能如此一问。
明远转头看着唐子川，英俊的面庞上，竟然透出了几分嘲讽：
“门主和出此问，如今的明远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难道不知门主一手造成的吗？”
唐子川一愣，也是苦笑着点点头：
“当我看见了那九个戒点香疤的时候，我真的以为是你派雪颜来杀我的。我以为，你对我的恨意，应该足够令你想要置我于死地。”
明远听了，沉默，然而却只是偏过头，看着那中庭的月光，一地的凄清，良久才说了一句：
“如果我想要杀你，不会等十四年。”
唐子川点头：
“倒是我低估了你，高估了我自己。”
“雪颜从不知道我们的事情，她想要杀你，不过是因为这样，或许她可以激我杀她。唐门主，都是孽缘，若能够度化，我也不用上少室山，求那三宝，学了佛法。”明远掀开了被子，起身来，走到了唐子川的身边，然后径自走了出去，来到了院中那唐子颜的坟前，那坟前已经是青苔层级，碑文上的字迹都看不太清。
唐子川本想要阻止，然而，如今的他并不是唐门的少爷而是唐门的门主，而对面那个站在了玉簪花下的少年，也不再是当年投身唐门的那个玩伴，而是少林方丈明远。
“为何不悟？”唐子川看着明远，心里生疼。
“如何堪悟？”明远反问唐子川，“孽缘皆由我起，虽则我从未动手杀人，但是自唐门小姐开始，天下多少女子、门派，皆因我而死。如此孽债缠身，如何能悟？如何可悟？唐门主。”
唐子川听到这里，终于不再冷静，唐子川笑起来，颇有几分疯狂了的意味：
“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不后悔走上了这条路，也绝对不会后悔！就算是无间炼狱，我也要走下去，而且走在你的前面，到时候，黄泉路你不用怕黑，就算是要掏心、下油锅，我都会比你先！何况，这么多年小心翼翼的，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你还可以皈依佛门清净也就了断了红尘，我身在江湖身不由己，不仅要日日夜夜面对这座坟冢，还要面对良心的谴责，面对如何将唐门的事情延续而下。明远，你以为，我容易，是不是？”
明远听了，怔愣了一会儿，才说道：
“前尘如梦……”
“你不用拿佛语来和我打诳语，佛家不是持戒妄语吗？你现在是在说什么，违背良心说话，你到底变成了什么人，佛门到底将你折腾成了什么样子？！明远，你曾经并不是现在的样子。”
“那，如何才是我的样子？”明远回头，忽然笑得很是魔魅，对着唐子川笑得情深得很，然后带着那种醉人的笑意，盯着唐子川看。
“明远，你……”唐子川如何都不能够相信到底是怎样的经历，使得明远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如何才是我的样子，要我情不自禁的对你说，我还爱着你，是也不是？”明远忽然冷冷的的问了出口。(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