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狴犴,龙子之中主诉讼者,声名在外,容貌如虎,刚正不阿。这样的一个伟男子如今便站在我面前。我不信,他也会哄骗我。

他似乎是见过我的样子,不需旁人介绍姓名,对我轻轻一笑,说:“你形容大好了。”

“多谢。”我实在对这样一个人没有印象,但记起黑帝说过,我的朋友遍布四海,或许,他也曾是其中之一?我礼貌性的笑了笑。

“听说,你找我来是为了他?”狴犴侧首看着站在一旁站的规规矩矩的所谓“负屃”说。

“是。”我剜过一眼,“他说,他是负屃,也即是您的八弟。”

龙生九子,狴犴排行第七,恰要听他叫一声兄长。

“啊——他?”狴犴转过头又看了他一眼,眸光交错片刻,便转头对我说,“是啊,他是我家不成器的老八,没有旁的本事,日日也只会玩风弄月。还请姑娘担待了。”

我拧眉。他真的是负屃?

他笑了笑,说:“你不信我,还不信七哥的么?我自然是负屃。”

“可我去过龙窟,那里分明有要事发生,你又为何说那儿一切安好?”

“紫菀。”狴犴拦在他身前说,“负屃他……并不在龙窟居住,他常在青帝身前服侍,日里忙得很,鲜少回去。那日我也在,只是给你迎门的是我二哥,睚眦,他性情暴躁的很,经常将那里弄得一片狼藉,像是有什么关乎性命的大事发生过一般。其实,并无什么的。我们兄弟也都是知道他的性子,那日并不知是你在门外,以是并没有出来阻拦。如今,倒还是要给你赔个不是。”

我挑眉看着他们,缓缓说:“负屃,还请你先出去。我知这是你的楼阁,算我越矩。”

他摆摆手,说:“恰是青帝要急了的时候了,我先告辞。”

“狴犴。”待他关上门之后,我正色说,“负屃的发,缘何而白?”

“这……”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有趣而已。”

“负屃荷包之中,细藏一枚干花,您可知是什么花?”

“那些藏在荷包之中的细腻心思,有谁知道?”

“负屃与我可曾熟识?”

“他从前与你是甚好的朋友。”

“负屃可曾送过我首饰之类?”

他似乎一时没有明白其中意思,细想了片刻才说:“据我所知,他素来只会贪茶,若送,也往往是些字画。”

“负屃为何会在青帝身边行走?”

“大约,青帝看重他的才能。”

“那他在青帝身前已经多久了?

“这……已记不得年头了。”

我勾唇一笑,说:“我此番不知是遭了什么劫数,过往之事竟悉数忘了,日后,还要请您提点。我无法再回北天,亦不能去东天,在这相交之地苟活着实也不过是给旁人添了麻烦。纵然你和他曾是我的至交好友,可如今,毕竟再不是当年。我还是离开这些伤心地的好。看得出,睚眦也并不喜我。天地之大,若无我容身之地,或许,我可去趟人间?”

我说着,便准备收拾些物件。着实,也没有什么值得收拾的。孑然一身而来,最后,也不过孑然一身而去。

“万毋如此!”他的声调一下子抬高了。

我诧异的回头看着他,他略显尴尬的说:“我的意思是,你既是负屃请来的,若要离开,也该和他当面道一个别才好。”

我垂下头,双睫成羽:“有些人,还是不见的好。无论往日多么相熟,可如今对我而言,不过死陌生的人,一个陌生人待我如此之好,着实让我于心不安,实在不敢多留。”

“他对你绝无非分之想。”

“我知道。便是有,也只是我配不得他。”我抿了抿嘴,“还劳烦您替我跟他说一声谢。另外,他身形单薄,还是替他找个照拂的人吧。天界不同人间,他还有无尽的路要熬,一个人,是撑不住的。”

他拉住我的胳膊,深深的说:“那么你,一个人就可以撑得住了么?他在意你,为你安排好住处。你若也在意他,便不要让他回来见到的,只是一片空寂。”

“他在意我又如何,像人间那般郎情妾意吗?”我说的冷漠。

“总之。”他保持着为人兄长的威仪说,“你先不要走。今日,待他做好青帝交代下来的事,你和他说好,要走,还是要留。

“话已至此,不妨多说一句。他既对你有意,若只是推拒,恐怕是会叫你后悔的事。毕竟,用千年的时光,也再难等到一个相合的人。”

我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答应留下。狴犴为免我擅自离开,强自在这阁子里待了整整一日。他不知道,我想要的,不过是他说,那个负屃今夜还会来此的话。

有些话,狴犴能够说清楚,然而,有些话,必须要当面和他说出一个结果。

我静静等了一整天,书斋里摆了许多字画,落款都是负屃的名字,但仍旧有一部分,没有题款,笔锋不似负屃一般,显然是另一个人的东西。

屋中各处都没有焚香,香炉中的香灰早已清理干净,只是摆了四时的鲜花和瓜果,添了几分淡淡清香,甘入肺腑。

我又一次摆弄多宝格上数量众多的茶罐,瓷罐上的花纹题字让我不由暗下眉梢。

“紫菀,七哥。”门开了,身后,便是他温醇的声音,带着一丝疲累。

我看向狴犴,他在此处甚是无聊:“狴犴,天色已晚,你还是先回去吧。睚眦不是暴躁的很么,若少了你这公正之人,不知会惹出什么事来。”

他的目光有些担忧的看了看我和他,少顷才说:“那好,你们慢聊,我不便叨扰了。”

我没有去看遍离开的身影,而是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的双眼,淡漠的眼神,深潭一般平静难以揣度,仿佛一切都已坦诚。我不由在心底冷笑,连眼睛,都如此会欺瞒。

“听闻,你有事要说?”他率先开了口,看了看我身后的多宝格说,“你往日里沏茶是最拿手的,我因此也准备了许多,只是茶叶太过陈旧,我费了许多力气才留住香气。”

我看着他温柔的双眼,想起那些瓷器入手温凉平滑的触觉,却只能狠下心说:“我早忘了要如何沏茶。”

他神色微变,勉强笑着说:“无妨,日后,我给你泡便是,只是没有你当初的好喝。”

“我们没有日后。”我冷漠的说,“如果只是欺瞒,我宁愿不要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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