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冷冷地说:“我说了,我赶时间!你们最好好好配合,否则,我现在就能轻易毒死你们。”
“我跟你去!”锦纹看了看身中剧毒的半夏,不得不妥协。
合欢一把抓起锦纹飞到了空中。熊鑫在地上大喊:“不许走!半夏!半夏她……”
锦纹大喊道:“往东去!去找最大的桃树!我们在那儿见面!”他话音刚落,就消失在了漆黑的树林中。只剩气急败坏的熊鑫狠狠一摔手里的饶年枪,骂着脏话!
熊鑫把饶年枪背在半夏身上,然后一把背起了半夏,摸黑跑向了东面漆黑的树林。他不断安慰着背后气息奄奄的半夏,但他自己,其实已经慌得脚步都乱了。
他依赖过熊豪,现在熊豪不在了。他依赖过兄弟,现在兄弟远在百里之外。他依赖过忍冬,现在忍冬不知所踪。他依赖过饶年枪,现在饶年枪毫无作用。
他只是个少年,他没想过那么多心机,没准备过那么多后路。他甚至不知道树林的尽头是人间仙境还是烈火炼狱。他第一回感受到了,背上背负的沉重责任和双手的力量有限。
他只能跑!
拼尽全力,心急如焚地,在这片未知的黑暗森林的,跑个不停!
越过漆黑的树林,在山地的尽头,一棵巨大的桃树绽放着不计其数的艳丽花朵!
那棵桃树盘根错节,即是两三个壮汉也没法儿抱住它的枝干。桃树的枝丫四处延伸,绽放出灼灼其华的花朵,严严实实的花叶笼罩了近一亩的山坡。
引发树潮的少女落到了桃树上,仔细把玩着手里的鳞片。
桃树边,上百个屈草城人辛苦地开垦着荒地,不断播种、浇灌、扶根……他们仿佛耕种用的工具,熬的双眼通红,也不能休息。搬得精疲力尽,也要夜以继日。挖得双手皲裂,也要继续劳作。
一个穿金戴银的屈草城人仿佛受够了这样艰苦的日子,他痴痴呆呆地看了看天,然后疯疯癫癫地一摔手里的树秧,大笑着往远处逃去!
少女稍稍一摆手,两道尖锐的树根立刻刺穿了逃亡者的身体,一下把他撕成了碎片。
少女站在桃树顶,居高临下地说:“你们这些昧了良心的商人,敢来挖东面的林地。你们的先祖没教过你们,这里是不能动的吗!”无数藤蔓从地底升起,反复抽打着那些屈草城人,逼着他们加速播种。
一个妇人看了看神色愤愤的少女,跪在少女面前苦苦哀求:“燃桃大人,开开恩吧……我还有一儿一女,要不是实在没有生计了,我也不敢来做这样放肆的事儿啊。燃桃大人啊,我死了不要紧,我不想我的儿女……”
“与我何干?”
燃桃一摆手,一段树根立刻把妇人弹了出去。燃桃环视着那些屈草城人说:
“你们早就知道,这里是我看护的林地。这里的一花一木都是我的眷属!你们当初来这儿滥砍滥伐的时候,就知道会有报应的吧!现在一个个哭得这么好听,你们把山上的木头卖给常夏城人时,可曾后怕过啊!”
地上的树根不断凸起!不断刺伤着瑟瑟发抖的屈草城人,他们的眼里满是泪水,但不得不继续费尽全力地播种扶植。
他们忙了一两个时辰,那片山坡终于被各类草籽布满。燃桃立刻立刻割开了自己的手腕,把自己的血融到了浇灌用的山泉里。
化身鳞片的忍冬感觉得到,这个名叫燃桃的桃妖在不断折损自己的寿命,拼尽全力修补这块破损的山林。但忍冬又好奇,燃桃明明滥用着其他山头的树木来诱发树潮,为何单单对东边儿的林地如此呵护。
可惜忍冬的力量所剩无几,她也只能静观其变。
融入燃桃血液的山泉一灌到山地上,山地上就萌发出密密匝匝的嫩芽。像水杉之类易生的树木甚至已经生出了矮苗。那一大块荒地渐渐恢复了生机。
燃桃看了看头顶的月亮,月相已经接近满月,她似乎着急了。
她攥紧了鳞片,喃喃道:“还不够……这片山地,还要长出更多树来。”
屈草城外的山地被树潮冲击得愈发空旷寂寥。
锦纹不可置信地看着满地断裂破碎的树木,一边摇头,一边攥紧了拳头。
合欢把他带到了地洞之下,宇文旭明还在那儿苟延残喘。
“只要你治好他,我不会为难你的。”合欢扶起了宇文旭明,渐渐抽走他体内腥红色的剧毒。
锦纹轻轻地招手,屈草铃的力量一寸寸地注入了宇文旭明的体内。但宇文旭明伤得太重,一时之间根本无法完全治愈。新生皮肉时,宇文旭明疼得直叫唤。合欢不会治伤,也不知道怎么帮锦纹。她只能攥紧了宇文旭明的手……
她不能理解,明明这个凡人和她只是互相利用。可这个凡人在生死关头那一句欺骗,他微微一笑地奋力一推,他看到合欢脱险时那个如释重负的眼神,和他呼唤的那一句句“仙女儿”。为何都让寿命漫长的合欢心悸他的离去……
起初,合欢发现熊鑫和忍冬凑成一路,于是迫不及待地拉了和熊鑫如此相像的宇文旭明作为替代,来平衡她对忍冬一直以来的嫉妒。
直到宇文旭明真的奄奄一息了,合欢突然发觉,也许有些人,从相识就从未用来和人比较。有些东西,生来就是不可替代的。
锦纹淡淡地把手搭在宇文旭明的额头,静静地对合欢说:“呼唤他吧,他伤得太重,能不能挺过这一劫,不是我说了算。得靠你了。”
“呼唤……有用吗?”合欢不可置信地抬起眼睛,定定地看着湖水般沉着的锦纹。
“一试便知。”锦纹的语气和神色,总是能令人很安心。他仿佛一个看破世事的隐者,淡淡地为别人引领前路。
“宇文旭明……宇文旭明?宇文……旭明?”合欢的呼唤并无效果,宇文旭明的气息也越来越微弱,合欢紧张了起来:“凡人,骗子,你刚刚骗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快醒过来!不然我让你生不如死!快醒过来!凡人!”
合欢凑近了那张和熊鑫相差无几的脸,她仔细地摸过了宇文旭明厚实的眉毛和头发,她心里却丝毫没有把他当成熊鑫的替代。
“仙女儿……”宇文旭明抬起手,搭在了合欢的脑袋上,笑着说:“别这么凶嘛……”
锦纹看了看满脸欣喜的合欢,感慨这样心狠手辣的人物,其实也有喜怒哀乐。
他远眺了一下东方的树林,仿佛能望穿无限漆黑的林海。
“履行你的诺言,放我走吧。”锦纹刚要离开山洞,合欢却喊了一句“站住”!
合欢站起来,严肃地问锦纹:“你要去找燃桃?”
锦纹并未作答。
“那我代她问你一句,”合欢直视着平静如水的锦纹说:
“你还记得,你系上红绸时,曾说过的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