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二十七

房间里,宫崎耀司刚刚沐浴完,从冒着热气的浴室走出来,甩了甩发丝上不断滴落的水滴。

川端凌志抱着一堆瓶瓶罐罐推门进来时,正看到这个情景。他立刻放下东西,走上前去拿出一条干燥柔软的毛巾,轻轻地帮他擦拭着湿润的黑发。

“少爷,小心着凉。”他的手拂过宫崎耀司滴水的发梢,面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神情温柔无比。

宫崎耀司经过一天的旅途已然有几分疲惫,他任由川端凌志在自己的发丝上动作着,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一番动作,川端凌志终于将他的头发擦得半干,无奈地笑了笑,道:“还是用吹风机完全吹干算了。这个样子要是马上睡下去,明日说不定会受凉头疼。”

宫崎耀司在他方才轻柔的动作下已经昏昏欲睡,闻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川端凌志让他舒服地靠在床头,自己拿着吹风机用暖风将他柔软黑亮的发丝细细地吹干。宫崎耀司半眯着眼,脸上露出一丝放松的笑意。

忽然,川端凌志从宫崎耀司半开的领口中看见了一丝血痕。他身体一僵,脸上本来温和的神情也马上沉凝起来。

他几下动作就将宫崎耀司上衣的扣子解开,少年柔韧白皙的身体立时暴露在空气中,上面遍布着一道道或深或浅的伤痕,显得分外的触目惊心。

川端凌志看着他身上这些新添的伤口,只觉得心头一痛,一时怔在原地。

“凌志?”宫崎耀司感到了他的失神,睁开了眼睛。他看着川端凌志的神情,立刻明白了他愣住的原因,于是温声宽慰道,“没什么的,就是乍一看去多了点,其实都是些不碍事的小伤。”

从杀机四伏的遗忘岛上归来,哪能毫发无损呢?宫崎耀司在岛上亲手结果了不少高手的性命,他们的拼死反抗也让他身上留下了不少痕迹。若不是川端凌志当初让他带上的止血药效果相当不错,此刻他身上的伤势也许还要重上不少。

川端凌志看着宫崎耀司身上凝结的血痂,咬咬牙,压下自己心底的疼惜,哑声道:“少爷,你躺下来,我再帮你上点药。”

宫崎耀司点头,听话地乖乖躺倒在床上,任川端凌志在自己身上轻轻涂抹着特制的药膏。

胸口的伤痕上完药,川端凌志细心地用纱布裹了两层,然后让宫崎耀司翻过身来趴伏在床上,露出同样添上了好些伤痕的背部。

少年的身躯线条流畅,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在素色的床榻间有一种干净的美好。他的下巴陷在软软的枕头上,黑色的柔软发丝也细碎地散落着,凤眼半阖,纤长的睫毛时不时轻轻抖动一两下,带着淡淡的闲适和温暖。

川端凌志用手指轻轻擦过宫崎耀司线条柔和的背脊,望着那些新添的伤痕,一时心中酸胀苦涩,思绪起伏不定。

他还记得自己十几年前第一次为自己这个新上任的小主人裹起那些血肉模糊的伤口时,心中隐隐的敬佩和心疼。

一晃眼,那个粉嫩精致的孩子已经长成了挺拔少年,能够独当一面,也即将高高翱翔于天际。

而自己对他,也早已由当年单纯的呵护与疼惜,化作另一种不可言说的禁忌感情。

自己始终能够感受到他身上每一道伤口的疼痛,恨不得以身相代,却又无能为力。

他将自己精心调制的伤药抹在宫崎耀司白皙的背脊上,动作轻柔。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这个一直从容微笑的少年在这些年中吃过多少苦头,若非有他在身旁每次都裹上珍贵的药物,宫崎耀司身上残留的大小伤痕恐怕早已交错相叠了。

虽说伤疤是男人的勋章,可他总希望,宫崎耀司能够少承受一些伤痛。

从小到大,宫崎耀司就时常为那个叛逆的伊藤忍挡下责罚。伊藤忍的背上固然仍然留着残酷的累累鞭痕,宫崎耀司替他挨的却也不在少数,只不过都被川端凌志用上好的伤药治好了罢了。

如今,宫崎耀司竟然又要替伊藤忍那个混蛋扛下责任,不惜走过九死一生的试炼,带着累累伤痕,接下本该属于伊藤忍的黑龙位置!

看着眼前被自己捧在手里心十几年的少年,川端凌志死死地咬住嘴唇,几乎要将自己的下唇咬出血来。

宫崎耀司的背脊白皙光滑,就像一块上好的白玉,暗色的血痕在上面显得愈加的刺眼,昭示着此行的种种凶险。

这些伤口看上去虽然可怖,但精通医药的他不需要费太大的力气,就都可以让他们很好的愈合,甚至连痕迹都能消除得一干二净。

只是……宫崎耀司即将代替伊藤忍在背上烙下的黑龙印痕,又让他怎么能下手消除呢?

川端凌志万分清楚:黑道,从来都是一条不归之路。

而每一代的黑龙,背上都背负着那一个沉重的烙印。

黑龙烙印,从印上的那一天起,就再也无法磨灭消去。

它是一生的责任,一生的荣耀,一生的伤痕。

背负着黑龙烙印的人,一步一步走上的道路,从来有进无退。上面刻印着的不是输与赢,而是生与死。

它是万人之上的荣光,也是枪林弹雨的艰险;它是烈火焚身的激狂,也是风雨来去的沧桑。

轻轻抚摸着少年伤痕累累的背脊,想到过去、将来他要承受的种种,川端凌志只觉得自己心痛如绞,双眼也开始变得酸涩。

宫崎耀司趴在软软的大床上,周围一片宁谧,川端凌志在他背上的动作也极轻极柔,药膏带着淡淡的清凉,让他舒服得几乎要睡着了。

“啪嗒”——宫崎耀司忽然感到有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自己的背上。他睁开眼,稍稍侧过身向后望去,只见川端凌志咬紧牙关,垂下眼帘,一滴晶莹的泪水从他英俊刚毅的脸庞上滑下,再次落在自己的背上。

这是宫崎耀司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见这个强悍冷静的男人落泪。

从前自己受过比这还严重的伤,川端凌志虽然心疼、生气,却也从来并没有这样难受过。

或许是这一次自己实在让他担忧了太久。

“凌志……”宫崎耀司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找不到劝解安慰的话语。

最终,他只能低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我太任性。

凌志,让你为我担心难过了。

但代替忍继任黑龙,是我自己深思熟虑的选择。

我不能后退,也从未后悔。

无论如何,我都会坚持着,走到最后。

……

十一月八日。

美国纽约。

一身黑衣的伊藤忍狠狠地将前来挑衅的小混混踹到在地,寒声道:“回去告诉你们老大,就算是和意大利黑手党有关,惹到我也照打不误!”他下手极为毒辣,即使没有动刀,几下也都将那几个小混混的手脚全部折断,冷冷地看着他们翻滚哀嚎。

揍完人,他略微有些烦躁地转身就走,跨上停在校门口的机车,对校园中清脆悦耳的上课铃声毫不理会。

这已经是他换到的第十一所中学。

学校对于他来说,从来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至多也只能算上一个聚集众人,让他打架斗殴的场所罢了。

在校园中,他行事从来都无所顾忌,即使冒犯了先前的恶势力也毫不在意。凭着弹无虚发的枪法和凛然生寒的□□,每到一处,在短时间内他都能将当地的不良少年迅速摆平,建立他自己的势力。

辗转了几个月,属于他自己的少年帮派“蓝影”已经初见雏形。很多纽约的不良少年都聚集在他的周围,恭敬地称他一声“老大”。假以时日,这个帮派应当能够成长到和纽约其他的几大不良少年帮派分庭抗礼的地步。

伊藤忍想,当有一天“蓝影”发展壮大到能够和双龙会对话的时候,也就是自己终于解脱最后一点桎梏的时候。

他并不怕得罪人,哪怕是意大利的黑手党也一样。虽然他并不想承认,也很排斥,但双龙会那边总是会帮他把大大小小的事情摆平。

哪怕是保护,他也极其讨厌这种被牵扯的感觉。但如果有人主动为自己收拾麻烦,他也不会傻得不接受。反正自己惹出的烂摊子,伊藤龙之介那个混蛋老头和宫崎耀司那个总是阴魂不散的家伙这么多年也收拾得够多了,他也不介意让他们多忙乱一下。

在伊藤忍到达美国后,从来没有主动关心过日本那边的消息,但每隔一两天宫崎耀司都会给他传来简讯,有时是扼要地说明日本这边的大致状况,有时是对他的关心和问候。恐怕宫崎耀司对纽约的天气状况比在当地的伊藤忍还要了如指掌,每每下雨、天气转凉的时候,在简讯中他都会叮嘱一两句,让伊藤忍记得带伞或者加件外套。

伊藤忍虽然不耐烦,但这些由宫崎耀司传来的讯息他都会随便浏览一下。他暗想,若是老头子那边有什么阴谋,或许能从这里看出蛛丝马迹,至少能够防范一二。

然而,宫崎耀司已经大半个月没有传来任何消息。这种情况让他难得的产生了几许烦躁,这段时间行事手段也越见酷辣,几乎到了让人望而生畏的地步。

伊藤忍想,自己并不是担忧这个从前老是阴魂不散的人……只是,觉得有点怪怪的,不是很舒服……

摆脱双龙会这个恶心的地方是他的夙愿,而美国的自由空气更让他如鱼得水,现在宫崎耀司不在身边,他应当是最开心自在的……现在的烦躁,只能归结为暂时不习惯而已。

风驰电掣中,他杂乱的心绪似乎稍微得到了一些平复。

不远处传来海水的咸腥气息,原来机车已经驶近了海滩。

灰蓝色的大海平静无波,只有带着凉意的海风像刀子一样擦过高速飞驰的伊藤忍。

他猛地停下来,把自己那辆黑色机车丢在路边,走上海滩用脚随意踢着细碎的岩石,面对着遥远的海平面久久凝望着。

浪花轻轻地涌上沙滩,一阵又一阵,像他并不宁定的心境。

当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伊藤忍像是忽然从远望中惊醒过来,大步转身往回走。

黑色的机车仍然停在路边。这还是当年宫崎耀司送给他的礼物,是大师弥赛亚的杰作,光防护装置就有很多层,等闲人根本不能碰它一根手指头。

伊藤忍能看出也能感到,这驾机车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当他握住龙头的时候,黑豹一样矫健有力的机身似乎都在发光。当年宫崎耀司送给他的□□也一样,顺手得仿佛是他血脉相连的一部分,让他爱不释手。

伊藤忍忽然想,也许自己并不是在想念这个自己一心痛恨的人,对他半个月没有给自己传消息的行为也并不在意,只不过习惯这个人帮自己打点好一切罢了。

要是宫崎耀司本人再也不能出现在自己面前,指不定自己会有多开心呢。

这个结论让他的心情愉悦了很多。他翻身跨上机车,朝着自己在纽约的住所御风奔驰而去。

……

“忍,你回来了。”

伊藤忍纽约公寓的门口,清俊的少年微笑着等待着他的归来。

伊藤忍看着那张熟悉的、方才还在自己脑海中闪过多次的面孔,一瞬间竟然惊讶得忘记了动作。

但下一秒他就立刻反应了过来,脸上的寒霜也开始堆积:“宫崎耀司,你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忍,很抱歉这么久没有和你联系,我前不久所在的地方不能通讯。”宫崎耀司微笑着,捧着怀里散发着甜香的蛋糕,道,“你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了吗?”

伊藤忍绕过他,粗暴地打开公寓的门,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宫崎耀司忙跟在他的身后,为他将门关好。

单身少年的公寓本来就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而伊藤忍常常折腾得很晚才回来,也从不打理,公寓中的地面上散落着十几二十只易拉罐,案几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烟灰缸里插满了烟头,沙发上堆了好几堆衣服裤子,几双鞋子丢得四处都是。

伊藤忍不说话就径自回了房,把宫崎耀司一个人丢在客厅里。宫崎耀司看着客厅中狼藉的景象,轻叹了一口气。

莫说把蛋糕放下或者自己坐下,现在就连落脚都勉强。

宫崎耀司耸了耸肩——从小到大,自己都是被人服侍的小少爷,绝对没干过这些琐碎的活计,难得今天要体验一下了。他知道伊藤忍绝对不会让家政公司的钟点工踏入自己的地盘一步。今天能够他让自己进门,已经是万分客气了。

不知伊藤忍是怎么在这种环境之下存活了几个月的。

当两个钟头后,伊藤忍踏出房门的时候,客厅已然焕然一新,宫崎耀司正拎着一个大大的黑色塑料袋把伊藤忍积压的废品清理出去。

漂亮的生日蛋糕摆在干净明亮的桌上,还没有切开,那股诱人的甜香已经开始飘散了。

“啧,想不到你保姆还是做得挺不错的。”伊藤忍双手抱胸,讽刺道。

宫崎耀司无心和他计较,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弄出去之后洗了洗手,看着伊藤忍似乎是刚刚从午睡中醒来,微笑道:“忍,中午睡得如何?之前没有吃过什么东西吧,正好有蛋糕,你尝尝吧。今天是你十六岁的生日呢,虽然简单,但也当作庆祝了。”

本来这个日子应当是伊藤忍继任仪式举行的时候,但由于几个月前他捅了大篓子,只得先待在美国躲避风头。伊藤龙之介和宫崎政一经过这一番折腾,对他十六岁的生日也再也没存什么大肆庆贺的念头,任由伊藤忍自己在美国一个人随便度过。但宫崎耀司从来都牢牢地把这个日子记在心里,十月末试炼结束没多久,就赶忙飞到了美国给伊藤忍庆贺生日。

至于宫崎耀司的生日,伊藤忍从来都没有放在心里过。他还不知道,宫崎耀司十八岁的生日就会是他替自己烙上黑龙印的日子。

此时看着桌子上精致的蛋糕,伊藤忍脸色一寒,眼中的光芒闪烁不定,有些危险。片刻后,他冷笑道:“哼,宫崎耀司,看不出你还真挺执着的,十年了吧?这是第十个了。”

前九个蛋糕,无一例外地都被伊藤忍狠狠砸回宫崎耀司的身上,附带着一句“滚”。

这一次,他居然没有立刻发火,走近之后,还凑过去端详了一下,道,“嗯,这个蛋糕又是你自己做的?手艺倒真的是一年比一年好了。不错嘛,等到双龙会倒了之后,你还可以帮蛋糕店打打杂。”

虽然态度带着不屑,但反倒是比往年的暴怒抗拒要好了很多。宫崎耀司心想,或许美国生活的时光让忍没那么厌恶自己了也不一定。

但他的期望很快就被伊藤忍残酷地打破。

伊藤忍一手端起蛋糕,冷冷讥讽道:“只不过,我这里从来就不欢迎你卖弄手艺。我就是再饿也不会碰这玩意一口。真倒胃口。刚才你清理垃圾的时候应该一起丢出去的,省得现在让我心烦。” 说着他快步走上去打开大门,将宫崎耀司亲手制作的蛋糕远远丢向垃圾桶的方向。

宫崎耀司苦笑了一下。心意一年一年被践踏,这一次蛋糕没有被忍砸回自己身上,是不是还是看在他不想弄脏刚清理好的客厅的份上?

见伊藤忍嫌弃地看着自己,恨不得让自己立刻消失的样子,宫崎耀司叹了一口气,诉说道:“忍,下月双龙会举行黑龙继任仪式——”

伊藤忍听了前半句就皱起了眉头,斩钉截铁地道:“我是绝不会回去的!”

“是我。”宫崎耀司淡淡地笑道,“你放心,继任黑龙的,是我。”

伊藤忍身体一僵,面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但随即他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冷笑道:“好得很!反正那狗屁黑龙璧早就赏给你了,黑龙那个倒霉位置你爱要就要,不要拉倒!和我没有关系就再好不过。”

“忍,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宫崎耀司承认的伙伴永远只有你伊藤忍一人。”宫崎耀司面上的笑容温和,语音却透出如磐石般不可转移的坚定,“黑白双龙,从来就不可分割。如果你不愿意做黑龙,那好,由我来。对你,我永远不会放手,永远不会离弃,这是我自小就立下的誓言。”

“我继任黑龙之后,你就是我唯一的白龙。你一时不愿意随我回去,我也不强求,但帝国财阀的事务到时候你可以先熟悉一部分,建立自己的人脉,我也会协助你——”

“哐当”一声,伊藤忍神色铁青,重重地踢翻了客厅中的桌子,怒吼道:“双龙会是个恶心玩意儿,帝国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要是喜欢就全拿去,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他粗暴地扯开门,冲着宫崎耀司道:“滚出去,马上滚出去!”

宫崎耀司见他忽然不同寻常地暴躁起来,只当这个消息给他的冲击太大,一时消化不了。他轻叹了口气,淡淡地笑道:“忍,你一时不能接受白龙的职务也不要紧,无论如何,我总是在等你回来的。”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的笑容后面带着多少坚不可摧的决心,和不可言说的苦涩。

“滚!”伊藤忍回答他的还是只有这一句话。

宫崎耀司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迈步走了出去,驾车驶离了这个地方。

伊藤忍看着他的背影一会儿,砰地一声摔上房门,犹自不解气地再在被踢翻的桌子上踹了好几脚,才停了下来。

他反复想着宫崎耀司刚才说了那番话,忽然之间,竟有些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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