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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雨夜杀机(三)

玉晓剑是个什么东西?

要是在乾州任何一个茶馆这么问,说评书的肯定会这般说:这里头可就大有讲头!

放眼整个中原武林,这玉晓剑也就是他蒋宣政的招牌,算得上是一件出名的神兵利器了。但是这世间各种材料层出不穷,别说是一柄玉晓剑了,便是蒋宣政那便宜师傅手里头那柄神霄剑,一旦脱去他是真武观神霄子的佩剑这么个名头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而这玉晓剑却是能扯出一段颇为传奇的故事。

那真武观治下的乾州乃是整个中原道家的圣地,按照天下龙脉聚会的格局是青龙的格局,主木象而生百草。

乾州有三大流派,道士、医师和放山人。

这真武观身为一大江湖门派,或是说已经超过了江湖门派这一层次的存在,本身也不太可能直接管理整个一州的事物,再加上也要卖朝廷一个面子,所以只是把持着税收、教化以及官吏任免取用的权力。

许是有个十五六年前,乾州之下一方郡守不知从何处寻得一件宝物,是一块长近四尺的羊脂白玉,白得通透细腻,真可以说是千金不换的重宝。

不过这位郡守也是个有眼力的,他看出自己这个郡守的位子估计也不大好保留这般重宝,便想要依靠着这件稀世珍宝同那真武观做个买卖,一门心思琢磨着攀上真武观的门路来提一提自己这位置,再不济也是能让自己这底气壮得足些。

但是真武观那是什么地方?

坐拥一州之地,地位权势更甚于藩王。

这样的地方出来的高层人物,一来不可能缺钱,二来这作道士的出家人如何能有贪欲,那些能在真武观排的上号的基本上都是了不得的道家高人,也不会去稀罕一块不能吃还不能用的白玉。

最后,他也就是找着个喜欢收集各种‘奇珍异宝’的神霄子,为了不让上头的人觉得自己是个趋炎附势之人,还专门开玩笑似得将差人自己儿子和那块玉璧送到了神霄子的隐居之处,另外捎了一封信。

信上客气几句之后,大意就是若是您有心便将人和玉璧一块留下,您要是看不上就悄悄把他们一块送回来。

算盘打的是不错,自己儿子到了神霄子门下那就是一段斩不断的香火情。

神霄子看出了那郡守的打算,却又确实是想要留下这玉璧,最后没有办法,通报真武观收个徒弟。当时神霄子门下一个徒弟都没有,这一进门那就是开山大弟子那种层次的。消息一出那位郡守便在自己治下郡城开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排得那叫一个气派,不知有多少达官贵人去贺礼,这位郡守瞬息间变得炙手可热,就连自己那一道督察使都不怎么放在眼里。

不久,神霄子又发个文书,让那郡守把那些婢女侍卫闲杂人等都带回去,只留下那莹莹白玉和……

那郡守儿子的书童!

这下可就是人留下宝贝也留下了。

而那个书童的名字早就不知道扔到那儿了,唯独留下个师父神霄子起得法名。

蒋宣政!

“这剑好玩么,娘娘?”

雨渐渐小了,蒋宣政握着那柄雪白的剑,光洁细腻的玉脂沾上那细细血红,被这朦胧雨点慢慢带掉。十羽银蛇摔在地上,它的主人也只能捂着自己的右臂退守巷角,雨点打湿了她的衣衫,三千青丝在这雨夜里只剩下披头散发的狼狈模样,那洁白的手掩不住右臂上涓涓流出的鲜血。

她,败了!

“元妃娘娘,不知您还有什么后招么?”

蒋宣政的剑慢慢抬起,他的话就像是这柄剑一般冰冷,那柄洁白的剑上留不下一点血渍,但却留下了债,这柄剑下喋血的人命债!

元妃抬起头,她不愿意在此时展现出哪怕一丝怯懦,她看着他,那个道士的衣衫也被雨水打湿,同样的雨下不同的人。

她笑了,笑得是那样得美,美得让人心疼也让人心醉。

这个女子为何会这般美?

这天底下美人何其之多,那些倾国倾城的女子胜于她的又有多少呢?

但她就是这样的美,笑得这样醉人,哪怕在这样的雨夜又是这般狼狈也掩饰不了她那种独特的美,不因妆容也不善妩媚。

蒋宣政也笑了,嘴角微微上扬便是笑了么?

那柄剑轻轻往前探去,等到这柄剑收回的瞬间,那无暇洁白上染上了一丝红晕,哪怕是接着便被雨水冲洗,但那一抹红却切切实实得染上过那柄剑。

她笑嫣然,但这是江湖也是武林,在这里没有那么多快意恩仇,也谈不上多少纵马长歌,不是所有敌对的男女都会为情所困,更多的只是为利厮杀罢了。

“护驾!”

一个身影夺目而至,带着阵阵热浪扑袭而来。

许多身影在屋檐上奔袭,他们的打扮都一样,他们的同伴躺在地上,那衣衫面甲配上那些漂亮的横刀,只有朝廷才养得起这么一帮子人,搭上眼看上去约莫百十个的样子。

夜巡司么?

要夺我的战利品?

那可不是区区几个夜游行者能掺和的!

拳出!掌分!

蒋宣政的身体好像一片飘零的树叶在空中摇曳着,刚刚一掌一拳的较量虽然短暂,却是切切实实过了两招,来者那深厚的内力早已彰显无遗。

上三重?七重天?

眼前这人的功力远不及师父,但又在自己之上,看看刚刚交手的结果应该达不到八重天的水准,便是在七重天里应该也算不上多么靠前的人物。

“阁下肆意插手,不怕坏了规矩么?”

蒋宣政的脚落到了实处,刚刚交手本身也不是真正的斗杀,双方都是试探为主,倒也没能伤到谁。

那来者话也不回,那手先朝着那元妃脖颈探去。

还有气儿!

来者松了口气,屈指连点元妃十六处大穴,先把命保住再说,别的还要先等等。后面跟上来的夜游行者一圈圈将这人护在后面,一柄柄刀柄上雕花刻纹的横刀泛着令人胆寒的光,但真正令人胆寒的只有那个半跪着的男人。

又或者,不是男人!

蒋宣政的目力不错,那些夜游行者似乎也没有替那人遮掩长相的想法。那人保养得不错,皮肤细腻得较之那元妃也差不多,乌黑的长发散在耳旁,一双长耳垂近于肩,垂下的耳朵上还各自镶着一枚绿翠宝石。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映着岁月沉淀下的沧桑,这样一个透着邪气的‘男人’出现在这里,处处透露着古怪。

“小道长,连宫里的嫔妃你都敢动,你这是要和朝廷为敌么?”

那人的声音轻柔而尖锐,却是在这两种难以兼容的风格中找到了自己的平和,他自始至终没有正眼瞧过旁人,无论是蒋宣政这位所谓的六重天还是那些夜游行者,仿佛他们都是毫无反抗之力而任人摆布的玩偶。

“公公说得哪里话,元妃娘娘只是与贫道切磋之际不慎受伤,但是吓得贫道差点回乾州搬救兵呢。”

蒋宣政看着那人,这阉人摆明了就是要以势压人,不就是拼背景么,谁还没点底牌是咋的。

十二妃空有嫔妃的品阶名号,说白了却也不过是皇后为了维持自己超然地位在后宫养的狗,十二个嫔妃竟然连一个在后宫久住的殿阁都没有,还不如个昭仪美人,如今他陈景后宫里面的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那个不比她们有钱有权。

“小道长知道的不少,但不知道的却是更多。”

那人屈手一抬,正好点在一滴雨点上,那滴雨水朝着蒋宣政嗡得弹过来,蒋宣政赫然抬手朝着那滴雨点屈指反制,一触之下便感觉一阵惊人力道顺着那手指扑向全身,蒋宣政虽然有着六重天的内力护身竟也被往后推了一步。

“这次梁王冢似乎是不允许上三重主动插手的吧。”

蒋宣政探手摸出一枚蜡丸:“不知阁下是朝廷哪位前辈,莫不是忘了这规矩何来?”

“少拿那些规矩吓唬我,”那人干脆推开挡在他身前的夜游行者,看着蒋宣政说道:“我也犯不着掩藏身份,在咱们这儿行当里咱唤作‘泉三’,出来了就是朝廷的颜面,甭管你什么真武观假武观的,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谋害王妃便是死罪!”

泉三?

原来是他陈景皇帝手底下的司行太监,怪不得这次梁王冢能放任皇后插手放进个‘嫔妃’来,还真是有压得住的人物坐镇。

“小道士,咱家也懒得跟你废话,一句准话撂下你就能全须全尾得走了。”

这位泉公公似乎也不想和真武观的人搞得太僵,终归是不会像那位王妃一般盯准了一个囫囵脑袋。

“泉公公圣明,倒不知您那赫赫有名的《六戒天魔功》修炼到何等境界。”

蒋宣政没有说话,这声音也绝不是蒋宣政的声音。

更加浑厚,更加沉闷,也是更加沧桑!

这声音似乎很远,远在梁都城外;这声音似乎很近,近到就在眼前!

一个人站在蒋宣政的身前,全身被一件宽松的灰麻长袍斗篷遮掩得严严实实,一只手伸到外面将一块令牌平举起来,那是一块古朴到说是个铁片子都有人信的……

铁片子!

上面什么都没有,但也就是该有的都有了。

“这又轮到咱家来说句阁下了,”泉公公似乎笑了,“真武观鲜有愿意办这种藏头露尾破事儿的,那些个牛鼻子我也多多少少有些印象,阁下这是要在咱家手里头救人?”

“说救人就有些夸张了,”那灰袍人的手轻轻一攥,那块铁片子便好似一块泥巴一般被揉成一团:“在下并非是要虎口拔牙,而是希望可以猎虎剥皮。”

“那可是笔大买卖,”泉公公神情闪烁不定,也不知打着什么算盘:“咱家这张算不得虎皮,但好歹也是值点钱的,真要说是有本事的人物,尽管剥去换酒。”

“只可惜,我很少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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